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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回外侮缘内乱仇池小堪惩61（第1页）

却说慕容令逃奔到石门，见到了乐安王慕容臧。慕容臧害怕他是奸细，表面上假装表示欢迎，心里却很怀疑，当下就报告给了燕廷，表明自己的想法。燕主慕容暐立刻回复命令，下令将慕容令贬谪迁徙到沙城。沙城在龙城东北六百里，慕容令被迁徙到那里，满眼都是荒凉，心情郁闷不堪，自己思量终究免不了灾祸，不如冒险谋求功业，于是联合沙城的戍卒，谋划袭击龙城，偏偏有人告知了龙城的守将，提前做好防备，进攻没有成功，懊恼沮丧地返回。戍卒害怕被慕容令连累，竟然将慕容令刺杀，用匣子装着他的首级送到燕国。东西奔波，空落得身首分离，父子永别，这也是命数所致，真是可悲可叹啊。其实是王猛害了他。

且说晋朝的桓温自从在枋头战败返回，还打算再次起兵，听说秦国人夺取了洛阳，正好趁机图谋燕国，于是急忙征发徐州、兖州的民众，增筑广陵城，自己率领部下的兵士，从姑孰移驻广陵。当时征发劳役繁重，疫病又兴起，十个人中有四五个死去，百姓难以承受。秘书监孙盛，是一个文章高手，和散骑常侍干宝齐名，干宝曾经创作了《搜神记》二十卷，刘惔称他为鬼董狐，接着又著有《晋纪》二十卷，从宣帝（即司马懿）开始，到愍帝为止，文辞旨意委婉正直，世人称赞是好史书。顺便提及干宝，不埋没他的文名。孙盛也接着创作《魏晋春秋》，如实记载时事，比如桓温在枋头战败，他就如实记载，毫不隐讳。桓温看到孙盛的文章，怒不可遏，就召来孙盛的儿子孙潜交谈说：“枋头虽然失利，哪里像你父亲说的那样，如果这部史书流传出去，你们家的门户，也别想保全了！”说到这里，眼睛瞪得像铃铛，胡须竖起像戟，吓得孙潜魂不附体，慌忙下拜，情愿回家告诉父亲，进行修改。桓温就将孙潜叱退。孙潜知道孙盛家法向来严格，到老更加厉害，此时为了全家性命考虑，不得不回家禀报，详细叙述了情况。孙盛气愤地说：“桓元子（桓温）损兵辱国，还想让我替他掩饰吗？我要是有一点歪曲，还算什么史家的笔法！”孙潜跪着请求说：“现在桓氏权势很大，朝廷尚且害怕他，还请父亲三思！”孙盛更加愤怒地说：“我不怕死！”孙潜再次叩头哭泣请求，就是全家老少，都围着孙盛跪地请求，坚决请求删改，以保全全家。孙盛甩袖进入屋内，仍然不答应，并且另外抄录一份副本，寄往北方。孙潜急得没办法，只好瞒着父亲，私下修改，拿给桓温看，谎称是父亲的手笔。桓温看到原文已经改去大半，并且极力为自己回护，这才转怒为喜，让孙潜拿回去，一面部署兵马，先讨伐袁真。

袁真占据寿春，接受燕国封为扬州刺史，过了一年病死。陈郡太守朱辅，和袁真友好，也跟随袁真投降燕国，于是拥立袁真的儿子袁瑾为建武将军，兼任豫州刺史，保住寿春，派儿子袁乾之以及司马彝亮，前往邺城请命。燕国授予袁瑾为扬州刺史，朱辅为荆州刺史，并且派兵援助袁瑾，进军到武邱。晋将竺瑶，已经奉了桓温的军令，前往攻击袁瑾，正遇上燕兵到来，就转移军队与燕兵交战，打败了燕兵。南顿太守桓石虔，是桓温的侄子，又由桓温派遣攻打寿春，突然攻入南城。桓温接连得到捷报，亲自率领两万人继续前进，到达寿春城下，筑起长长的包围工事，对内遏制敌人的冲锋，对外截断援兵的道路。燕国又派遣左卫将军孟高，率兵救援袁瑾，途中接到邺城的紧急诏令，原来是秦兵大规模进攻，攻克了壶关，催促孟高返回抵御秦寇。孟高只好匆匆回军，无暇顾及寿春了。接入秦燕交战，时间顺序不乱。

在这之前王猛班师回朝，正是因为粮道不能持续供应，所以急忙返回，秦王苻坚晋升王猛为司徒，录尚书事，封为平阳郡侯。王猛坚决推辞不被允许，于是整顿兵马储备粮食，再次打算讨伐燕国。筹备了半年多，都已经安排妥当，于是由苻坚下令，仍然让王猛担任统帅，督同镇南将军杨安等十位将领，步兵骑兵六万人，举行出征仪式后出关。苻坚亲自送王猛到灞上，拿着酒杯和他说：“现在委托您谋划关东，应当先攻破壶关，接着平定上党，长驱直入夺取邺城，像迅雷不及掩耳一样，才能成功。我会亲自率领万人，跟在您后面出发，车船粮食运输，水陆同时并进，您尽管前行，不必担心后方。”说完，就把酒杯递给王猛，让王猛喝酒。王猛拜谢接受喝完，慷慨地回答说：“臣能够依仗陛下的威灵，奉行既定的策略，去平定残敌，如同风吹落叶，不劳烦陛下亲自犯险，只希望预先命令有关部门，处置俘虏就行了！”踌躇满志。苻坚听了非常高兴，又赐给王猛尚方宝剑，准许他根据情况自行处置。王猛拜谢领命离去，苻坚当然返回都城。

王猛指挥军队直逼壶关，派遣杨安等人前往攻打晋阳。燕主慕容暐听说秦兵入境，急忙命令太傅慕容评，调集朝廷内外兵马三十万，出去抵御秦军。恰逢邺城多次出现怪异现象，慕容暐很是担忧，就召来散骑侍郎李凤，黄门侍郎梁琛，中书侍郎乐嵩进见，询问军事说：“秦兵有多少？现在我军大规模出动，王猛能和我交战吗？”好像说梦话。李凤回答说：“秦国兵少力弱，怎能抵挡我们的王师？王景略（王猛）只是平常之才，又不是我们太傅的对手，何必忧虑！”简直是梦话。梁琛和乐嵩接着说：“将领在于有谋略不在于勇猛，士兵贵在精锐不在于众多。秦兵远道而来入侵，怎么肯不交战？我们应当用谋略取胜，为什么反而盼望他不交战呢！”慕容暐刚开始听李凤的话，很有喜色，等到听了二人的言论，又变作怒容。正在愤恨郁闷的时候，外面已经传来警报，原来是壶关失守，上党太守、南安王慕容越，被敌人擒获，郡县相继投降秦国，急得慕容暐脸色又变了，变成了一片土色；只让李凤出去催促慕容评，赶快进军。李凤接受命令出去，梁琛和乐嵩也相继告退。

慕容评率领兵马出发，走到潞川，探听到秦兵很精锐，不敢前进，就在潞川停留。朝廷的命令虽然催促，他总是觉得自己的性命重要，仍然不动。那王猛已经攻入壶关，留下屯骑校尉苟苌守着，自己率兵去援助杨安。杨安攻打晋阳，连续多日没有攻下。等到王猛到了城下，看到城池高大幽深，不容易强行攻取，就派虎牙将军张蚝，率领几百名壮士，夜里开凿地道。等到地道挖成，就让张蚝和壮士，从地道偷偷进入城中。燕兵只防备秦军登城，没想到张蚝等人从地下突出，大喊着斩关，招纳秦军。燕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，是晋阳的守将，突然听到紧急警报，急忙率兵阻拦。秦军像潮水一样涌入，就算慕容庄有三头六臂，也是来不及抵挡。当下拍马返回奔逃，被张蚝持矛追上，刺落马下，捆绑了去。其余的人大多投降，晋阳于是被攻破。两个燕国的宗室至亲做了俘虏和先导。王猛又派将军毛当戍守晋阳，自己率领大军赶赴潞川，和慕容评对峙。

慕容评向来贪婪卑鄙，在潞川停留多日，私自占据鄣固山泉，让军人交纳一匹绢，才能得到二石水。军人无可奈何，只得向他买水，交纳钱财丝帛，堆积如山。这叫做死要钱。等到听说王猛孤军深入，仍然关闭营门，不准将士出战，只说应当稳重制敌，不得妄动。王猛侦察到这种情况，不禁冷笑说：“慕容评真是个奴才，即使有百万大军，也不足为惧，何况只有二三十万呢！我这次行动一定能灭掉燕国了。”于是召来游击将军郭庆进帐，让他率领五千骑兵，夜里袭击燕兵的辎重，不得有误。郭庆领命而去，当夜出发，从小道绕到燕营后面。正值三更时分，远远望见燕军的辎重营，驻扎在山上，一点动静也没有，料想辎重兵都已经睡着，就让部众各自点燃火炬，跃马登山，呼喊着直上。燕兵守卫辎重的，不过几千人，仓促惊醒，睡眼朦胧，向下一看，差不多有几万支火炬，大家惊慌得很，还是趁先逃走，比较机灵，一人动众人动，纷纷乱窜，转眼间逃得精光。郭庆驰到辎重旁边，已经没有一个人，就集合五千支火炬，焚毁了辎重。火势旺盛风势猛烈，山高火焰飞腾，连邺城里面，都能看到，邺城大为震动。黄门侍郎封孚，私下问司徒长史申胤说：“这座城能保存吗？”申胤回答说：“这座城必定灭亡，我们也必定成为秦的俘虏；但目前福运德望在燕国，秦国虽然得志，不出十二年，燕国可以重新兴起。”燕主慕容暐派遣侍中兰伊，奔赴潞川，传达诏令责备慕容评说：“您是高祖的儿子，应当为国家宗庙担忧，为什么不抚慰战士，反而贩卖泉水，自己谋取财货呢？想想国家府库，朕和您应当共同享用，何必担心贫穷？如果敌寇得以直接进军，国家破灭，您拿着钱帛，存放在哪里？皮都不存在了，毛又将附着在哪里？赶快将钱帛分发给三军，振作士气，能够平定敌寇凯旋，立功报国，朕和您才能得以平安荣耀了！”

慕容评接到这道敕令，惊恐和惧怕交织在一起，没办法写信给秦营，向王猛请求交战。王猛批回交战的日期。到了约定的这一天，王猛在渭源列阵，向众人宣誓说：“王景略（王猛）受国家深厚的恩德，在朝内外兼任要职，如今和各位深入战地，应当竭尽全力拼死作战，只进不退，发誓报效国家，等到功成回国，在朝廷接受爵位，在亲人面前举杯庆贺，难道不是一大喜事吗？”众人齐声响应，于是打破锅灶抛弃粮食，大喊着竞相前进。王猛在后面督战，望见燕兵大批涌来，聚集得像蚂蚁一样，也担心寡不敌众，暗自犹豫。旁边看到邓羌在旁边，就用手抚摸邓羌的后背说：“今天大敌当前，非将军不能打败敌人，成败得失，就在这一举，希望将军努力！”邓羌回应说：“如果能给我司隶一职，您就不用担心！”邓羌也太贪图富贵了。王猛回答道：“这不是我能办到的，将军如果能立功，我会表奏请求让您做安定太守，封为万户侯。”邓羌沉默不回答，反而向后退去。王猛不禁着急，快马呼唤邓羌回来，答应他的请求。邓羌就和张蚝、徐成等人，跨马运矛，冲入燕军阵中。秦军一起跟上，勇猛无前。燕兵虽然人数是秦军的数倍，无奈人没有斗志，各自想着逃避，你推我诿，任凭秦军，出入自由。战斗到中午，燕兵大败溃散，秦军尽情追杀，俘虏和斩杀达到五万多人，逃走的约有十多万人，投降的又有六七万人，慕容评单人匹马逃回邺城。

王猛长驱直入包围邺城，一面派使者报告捷讯。秦王苻坚回复说：“将军征战不超过预定时间，就取得大捷，直抵敌国都城，功劳无人能比。朕会亲自率领六军星夜赶来，将军可以让将士休养，等待朕到来。”王猛于是在城下屯兵，严格申明军律，法令简单政务宽松，远近的人都安定顺从。燕国百姓各自安居乐业，高兴地互相转告说：“没想到今天又见到太原王（慕容恪）。”王猛听说了这种舆论，不禁叹息说：“慕容玄恭（慕容恪），确实是奇士，可以称为古时遗留下来的仁爱之人了！”于是特意准备了太牢（祭祀用的牲畜），亲自前往祭奠他的坟墓。诸位听着！这慕容玄恭，就是太原王慕容恪的表字。

过了七天，秦王苻坚已经亲自率领精锐部队十万人，到达安阳。王猛暗中去拜见苻坚，苻坚开玩笑说：“昔日周亚夫不迎接汉文帝，如今将军独自面对敌人却放弃指挥士兵，究竟是什么意思？”王猛回答说：“周亚夫不接纳汉文帝，太过于追求名声，臣从来未曾赞同；况且臣凭借陛下的威灵，向东讨伐残敌，釜底的游魂，立刻就能扫荡平定，何劳陛下远道而来？”苻坚又说：“朕留下太子监国，李威辅佐，国内没有忧虑，所以率领军队远道而来，看将军消灭贼寇。”王猛叹息说：“监国年幼，不能守卫国家，如果有意外，追悔莫及！陛下难道不记得臣在灞上说的话吗？”苻坚只说没关系，等平定邺城后，就会西归，王猛于是辞别回营，督率士兵加紧攻城。此前燕国宜都王慕容桓，率领一万多人，屯驻在沙亭，作为慕容评的后援。等到听说慕容评战败，转移驻扎在内黄。苻坚派邓羌攻打信都，信都和内黄相近，慕容桓听到风声惶恐害怕，逃往龙城，邺城更加震动。燕国散骑常侍余蔚等人，率领扶余、高句丽以及上党来做人质的五百多人，夜里打开邺城的北门，让秦军进入。燕主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评、乐安王慕容臧、定襄王慕容渊、左卫将军孟高、殿中将军艾朗等人，突围向北逃走。秦王苻坚得以进入邺城，立即派游击将军郭庆，指挥骑兵追击慕容暐。慕容暐出邺城的时候，卫士还有一千多骑兵，接着沿途四散，只有十多人跟随慕容暐向北行进，道路旁边又是荆棘丛生，群盗又像毛发一样四处出现。孟高扶持侍奉燕主，保护着两位王爷，非常劳累，而且所到之处遇到强盗，边战斗边向前。好几天走到福禄，依靠坟墓暂时休息，没想到有几十个强悍的强盗，张弓搭箭，吆喝着前来。孟高立即持刀与他们战斗，杀伤了几个强盗。等到刀折断力气用尽，自己知道不免一死，就直接向前抱住一个强盗，一同扑倒在地上，凄惨地大声喊道：“男儿今天死了！”话还没说完，身上已经中了几箭，吐血而亡。艾朗见孟高独自战斗，也上前奋战，和孟高一起死去。慕容暐骑马中箭，就下鞍步行，踉跄着急忙逃跑。偏偏有大队人马，从后面追到。回头一看，不是强盗，而是秦将郭庆部下的先锋，叫作巨武。到了慕容暐面前，就指挥士兵，上前捆绑慕容暐。慕容暐呵斥道：“你是什么人，竟敢捆绑天子？”还要自称天子，也算大胆。巨武厉声回答说：“我奉诏令捆绑贼寇，什么小丑，还敢自称天子呢！”慕容暐无法抵抗，只好束手就擒，被巨武牵回邺城。只有慕容评向北逃往龙城，此外这几个人，都做了俘虏，一起被解送到邺城。秦王苻坚见到慕容暐后，问他为什么不投降？慕容暐回答说：“狐狸死了尚且头朝着自己的洞穴，只是想归死在先人的墓旁罢了。”苻坚也觉得怜悯，下令让他回宫，让他率领文武官员出来投降。总计前燕从慕容廆占据大棘城，到慕容俊称帝，到慕容暐亡国，共八十五年。前燕至此结束。

苻坚又派郭庆进攻龙城，慕容评向东逃奔高句丽，慕容桓也逃往辽东。辽东太守韩稠，已经通好投降秦国，关闭城门抗拒慕容桓。慕容桓攻城不下，又因为郭庆追到，抛弃部众潜逃。郭庆派部将朱嶷追捕，朱嶷率领轻骑急驰，走了几十里，就见到慕容桓，将他击杀。慕容评被高句丽人拘捕，用刑具押送到邺城，秦王苻坚也加以赦免。封投降的慕容暐为新兴侯，任命慕容评为给事中，所有燕国的宫女、财物，都分赐给将士，并且下诏大赦天下说：

朕以微薄之身，承蒙天命，不能以仁德安抚远方，以怀柔之策使四方顺服，以至于多次发动战争，危害百姓，虽然这是百姓的过错，但也是朕的罪过。现在大赦天下，与民重新开始，特此诏令告知！此前燕国黄门侍郎梁琛出使秦国，曾用侍辇苟纯作为副手，一切应对事宜，梁琛未曾与苟纯商议，苟纯因此心怀怨恨。等到和梁琛返回邺城，当即进谗言说：“梁琛在长安，和王猛很是亲近友好，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！”慕容暐还没有深信，梁琛多次说苻坚、王猛多才，不可不防备，果然不到一年，秦国就攻打燕国。燕国军队屡次战败，慕容暐于是怀疑梁琛知晓秦国的阴谋，将梁琛收押入狱。梁琛如果与秦国通谋，怎会劝慕容暐预先防备？慕容暐如此不明事理，怎能不亡国？到这时，秦王苻坚将梁琛释放，授予中书著作郎。又听说孟高、艾朗，随主殉难，称为忠臣，都下令厚加殓葬，并且召来孟高、艾朗的儿子进见，任命为郎中。于是，任命王猛为关东六州都督，兼任冀州牧，进爵为清河郡侯，镇守邺城。郡守县令有缺额，能够根据情况自行补授。封杨安为博平侯，邓羌为真定侯，郭庆为襄城侯。此外参与作战的将士，封赏各有差别。州县的郡守县令，全部依照旧例，只有提拔燕国常山太守申绍为散骑侍郎，让他和散骑侍郎韦儒，一起作为绣衣使者，巡视关东州郡，观察风俗，鼓励督促农业生产，赈济抚恤穷困之人，收葬死亡之人，表彰节操高尚之人，改革弊政。关东地区非常高兴，就是六夷的首领，无不望风归顺。

秦王苻坚于是启程西归，所有慕容暐以下，如后妃、王公百官，以及鲜卑四万多户，全部迁徙到长安。又任命慕容暐为尚书，皇甫真为奉车都尉，李洪为驸马都尉，李邽为尚书，封衡为尚书郎，慕容德为张掖太守，平睿为宣威将军，悉罗腾为三署郎。凡是前燕稍有才能和声望的官僚，各自得到任命。只有慕容垂看到燕国的旧僚，常有恼怒的神色。前郎中令高弼，私下对慕容垂说：“大王具有经世之才，遭遇意外的厄运，流落外邦，受尽困苦。如今虽然国家覆灭，怎知不是衰极再兴，重新得以兴盛？他日重建江山，除了大王还有谁？我认为应当恢弘度量，接纳旧臣，堆造九仞高山，开始于一筐土，如果只是记着以前的嫌隙，反而失去众人的期望，私下认为大王不应该这样！”这是好的谋略。慕容垂欣然接受教诲，从此对待旧僚，仍然和好，只是不肯放过慕容评。独自入宫对秦王说：“臣的叔父慕容评，是灭亡燕国的首恶，不应该再玷污圣朝，希望陛下声讨他的罪行加以诛杀，以向燕国人谢罪。”苻坚不愿意杀慕容评，只是让他出任范阳太守。其余和以前一样。燕国原来的诸王也被迁徙到边郡。燕国原来的太史黄泓叹息说：“燕国必定会中兴，将来一定属于吴王（慕容垂），可惜我年纪已老，恐怕等不到看到了！”还有汲郡人赵秋，也私下对亲友说：“天道在燕国，却被秦国灭亡，不出十五年，秦国必定又被燕国占有。

这时，晋朝的桓温已经攻破寿春，擒获袁瑾、朱辅，送往建康。秦国将领王鉴、张蚝，曾由秦王苻坚派遣，带领步兵骑兵二万人，前往援救寿春，被桓温击败，率兵退回。袁瑾、朱辅到建康后，当然被处斩，无需细述。只是秦王苻坚因为南援无功，改图向西攻略，特地命令博平侯杨安等人，带领步兵骑兵七万人，前往讨伐仇池。仇池自从杨初继位后，曾经派遣使者到建康，向晋朝称藩。晋朝任命杨初为雍州刺史，封为仇池公。杨初被族弟宋奴所杀。杨初的儿子杨国，又杀了宋奴。杨国的叔父杨俊，又杀了杨国，杨俊传给儿子杨世，杨世传给儿子杨纂。杨世侍奉秦国和晋朝，杨纂唯独与秦国断绝友好关系，所以秦国兴兵讨伐。大军到达鹫峡，杨纂召集部众得到五万人，出去抵御秦军。晋朝扬州刺史杨亮，也派遣督护郭宝、卜靖，率领一千多骑兵援助杨纂，和秦军在峡谷中交战。秦军久经百战，个个骁勇悍战，仇池兵怎能与他们对抗？一交手，勇敢和胆怯差别悬殊，只落得步步后退。秦军向前乱砍，杀死仇池兵一二万人，连郭宝等人也都战死。杨纂拼命逃回。武都太守杨统，是杨纂的叔父，向来和杨纂互相仇杀，到这时就献出城池投降秦国。秦军进攻仇池，杨纂防守不住，没办法反绑双手出城投降。当由杨安送杨纂入关，秦王苻坚接到捷报，立即加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，留在仇池镇守，让杨统担任南秦州刺史。

却说慕容令逃奔到石门，见到了乐安王慕容臧。慕容臧害怕他是奸细，表面上假装表示欢迎，心里却很怀疑，当下就报告给了燕廷，表明自己的想法。燕主慕容暐立刻回复命令，下令将慕容令贬谪迁徙到沙城。沙城在龙城东北六百里，慕容令被迁徙到那里，满眼都是荒凉，心情郁闷不堪，自己思量终究免不了灾祸，不如冒险谋求功业，于是联合沙城的戍卒，谋划袭击龙城，偏偏有人告知了龙城的守将，提前做好防备，进攻没有成功，懊恼沮丧地返回。戍卒害怕被慕容令连累，竟然将慕容令刺杀，用匣子装着他的首级送到燕国。东西奔波，空落得身首分离，父子永别，这也是命数所致，真是可悲可叹啊。其实是王猛害了他。

且说晋朝的桓温自从在枋头战败返回，还打算再次起兵，听说秦国人夺取了洛阳，正好趁机图谋燕国，于是急忙征发徐州、兖州的民众，增筑广陵城，自己率领部下的兵士，从姑孰移驻广陵。当时征发劳役繁重，疫病又兴起，十个人中有四五个死去，百姓难以承受。秘书监孙盛，是一个文章高手，和散骑常侍干宝齐名，干宝曾经创作了《搜神记》二十卷，刘惔称他为鬼董狐，接着又著有《晋纪》二十卷，从宣帝（即司马懿）开始，到愍帝为止，文辞旨意委婉正直，世人称赞是好史书。顺便提及干宝，不埋没他的文名。孙盛也接着创作《魏晋春秋》，如实记载时事，比如桓温在枋头战败，他就如实记载，毫不隐讳。桓温看到孙盛的文章，怒不可遏，就召来孙盛的儿子孙潜交谈说：“枋头虽然失利，哪里像你父亲说的那样，如果这部史书流传出去，你们家的门户，也别想保全了！”说到这里，眼睛瞪得像铃铛，胡须竖起像戟，吓得孙潜魂不附体，慌忙下拜，情愿回家告诉父亲，进行修改。桓温就将孙潜叱退。孙潜知道孙盛家法向来严格，到老更加厉害，此时为了全家性命考虑，不得不回家禀报，详细叙述了情况。孙盛气愤地说：“桓元子（桓温）损兵辱国，还想让我替他掩饰吗？我要是有一点歪曲，还算什么史家的笔法！”孙潜跪着请求说：“现在桓氏权势很大，朝廷尚且害怕他，还请父亲三思！”孙盛更加愤怒地说：“我不怕死！”孙潜再次叩头哭泣请求，就是全家老少，都围着孙盛跪地请求，坚决请求删改，以保全全家。孙盛甩袖进入屋内，仍然不答应，并且另外抄录一份副本，寄往北方。孙潜急得没办法，只好瞒着父亲，私下修改，拿给桓温看，谎称是父亲的手笔。桓温看到原文已经改去大半，并且极力为自己回护，这才转怒为喜，让孙潜拿回去，一面部署兵马，先讨伐袁真。

袁真占据寿春，接受燕国封为扬州刺史，过了一年病死。陈郡太守朱辅，和袁真友好，也跟随袁真投降燕国，于是拥立袁真的儿子袁瑾为建武将军，兼任豫州刺史，保住寿春，派儿子袁乾之以及司马彝亮，前往邺城请命。燕国授予袁瑾为扬州刺史，朱辅为荆州刺史，并且派兵援助袁瑾，进军到武邱。晋将竺瑶，已经奉了桓温的军令，前往攻击袁瑾，正遇上燕兵到来，就转移军队与燕兵交战，打败了燕兵。南顿太守桓石虔，是桓温的侄子，又由桓温派遣攻打寿春，突然攻入南城。桓温接连得到捷报，亲自率领两万人继续前进，到达寿春城下，筑起长长的包围工事，对内遏制敌人的冲锋，对外截断援兵的道路。燕国又派遣左卫将军孟高，率兵救援袁瑾，途中接到邺城的紧急诏令，原来是秦兵大规模进攻，攻克了壶关，催促孟高返回抵御秦寇。孟高只好匆匆回军，无暇顾及寿春了。接入秦燕交战，时间顺序不乱。

在这之前王猛班师回朝，正是因为粮道不能持续供应，所以急忙返回，秦王苻坚晋升王猛为司徒，录尚书事，封为平阳郡侯。王猛坚决推辞不被允许，于是整顿兵马储备粮食，再次打算讨伐燕国。筹备了半年多，都已经安排妥当，于是由苻坚下令，仍然让王猛担任统帅，督同镇南将军杨安等十位将领，步兵骑兵六万人，举行出征仪式后出关。苻坚亲自送王猛到灞上，拿着酒杯和他说：“现在委托您谋划关东，应当先攻破壶关，接着平定上党，长驱直入夺取邺城，像迅雷不及掩耳一样，才能成功。我会亲自率领万人，跟在您后面出发，车船粮食运输，水陆同时并进，您尽管前行，不必担心后方。”说完，就把酒杯递给王猛，让王猛喝酒。王猛拜谢接受喝完，慷慨地回答说：“臣能够依仗陛下的威灵，奉行既定的策略，去平定残敌，如同风吹落叶，不劳烦陛下亲自犯险，只希望预先命令有关部门，处置俘虏就行了！”踌躇满志。苻坚听了非常高兴，又赐给王猛尚方宝剑，准许他根据情况自行处置。王猛拜谢领命离去，苻坚当然返回都城。

王猛指挥军队直逼壶关，派遣杨安等人前往攻打晋阳。燕主慕容暐听说秦兵入境，急忙命令太傅慕容评，调集朝廷内外兵马三十万，出去抵御秦军。恰逢邺城多次出现怪异现象，慕容暐很是担忧，就召来散骑侍郎李凤，黄门侍郎梁琛，中书侍郎乐嵩进见，询问军事说：“秦兵有多少？现在我军大规模出动，王猛能和我交战吗？”好像说梦话。李凤回答说：“秦国兵少力弱，怎能抵挡我们的王师？王景略（王猛）只是平常之才，又不是我们太傅的对手，何必忧虑！”简直是梦话。梁琛和乐嵩接着说：“将领在于有谋略不在于勇猛，士兵贵在精锐不在于众多。秦兵远道而来入侵，怎么肯不交战？我们应当用谋略取胜，为什么反而盼望他不交战呢！”慕容暐刚开始听李凤的话，很有喜色，等到听了二人的言论，又变作怒容。正在愤恨郁闷的时候，外面已经传来警报，原来是壶关失守，上党太守、南安王慕容越，被敌人擒获，郡县相继投降秦国，急得慕容暐脸色又变了，变成了一片土色；只让李凤出去催促慕容评，赶快进军。李凤接受命令出去，梁琛和乐嵩也相继告退。

慕容评率领兵马出发，走到潞川，探听到秦兵很精锐，不敢前进，就在潞川停留。朝廷的命令虽然催促，他总是觉得自己的性命重要，仍然不动。那王猛已经攻入壶关，留下屯骑校尉苟苌守着，自己率兵去援助杨安。杨安攻打晋阳，连续多日没有攻下。等到王猛到了城下，看到城池高大幽深，不容易强行攻取，就派虎牙将军张蚝，率领几百名壮士，夜里开凿地道。等到地道挖成，就让张蚝和壮士，从地道偷偷进入城中。燕兵只防备秦军登城，没想到张蚝等人从地下突出，大喊着斩关，招纳秦军。燕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，是晋阳的守将，突然听到紧急警报，急忙率兵阻拦。秦军像潮水一样涌入，就算慕容庄有三头六臂，也是来不及抵挡。当下拍马返回奔逃，被张蚝持矛追上，刺落马下，捆绑了去。其余的人大多投降，晋阳于是被攻破。两个燕国的宗室至亲做了俘虏和先导。王猛又派将军毛当戍守晋阳，自己率领大军赶赴潞川，和慕容评对峙。

慕容评向来贪婪卑鄙，在潞川停留多日，私自占据鄣固山泉，让军人交纳一匹绢，才能得到二石水。军人无可奈何，只得向他买水，交纳钱财丝帛，堆积如山。这叫做死要钱。等到听说王猛孤军深入，仍然关闭营门，不准将士出战，只说应当稳重制敌，不得妄动。王猛侦察到这种情况，不禁冷笑说：“慕容评真是个奴才，即使有百万大军，也不足为惧，何况只有二三十万呢！我这次行动一定能灭掉燕国了。”于是召来游击将军郭庆进帐，让他率领五千骑兵，夜里袭击燕兵的辎重，不得有误。郭庆领命而去，当夜出发，从小道绕到燕营后面。正值三更时分，远远望见燕军的辎重营，驻扎在山上，一点动静也没有，料想辎重兵都已经睡着，就让部众各自点燃火炬，跃马登山，呼喊着直上。燕兵守卫辎重的，不过几千人，仓促惊醒，睡眼朦胧，向下一看，差不多有几万支火炬，大家惊慌得很，还是趁先逃走，比较机灵，一人动众人动，纷纷乱窜，转眼间逃得精光。郭庆驰到辎重旁边，已经没有一个人，就集合五千支火炬，焚毁了辎重。火势旺盛风势猛烈，山高火焰飞腾，连邺城里面，都能看到，邺城大为震动。黄门侍郎封孚，私下问司徒长史申胤说：“这座城能保存吗？”申胤回答说：“这座城必定灭亡，我们也必定成为秦的俘虏；但目前福运德望在燕国，秦国虽然得志，不出十二年，燕国可以重新兴起。”燕主慕容暐派遣侍中兰伊，奔赴潞川，传达诏令责备慕容评说：“您是高祖的儿子，应当为国家宗庙担忧，为什么不抚慰战士，反而贩卖泉水，自己谋取财货呢？想想国家府库，朕和您应当共同享用，何必担心贫穷？如果敌寇得以直接进军，国家破灭，您拿着钱帛，存放在哪里？皮都不存在了，毛又将附着在哪里？赶快将钱帛分发给三军，振作士气，能够平定敌寇凯旋，立功报国，朕和您才能得以平安荣耀了！”

慕容评接到这道敕令，惊恐和惧怕交织在一起，没办法写信给秦营，向王猛请求交战。王猛批回交战的日期。到了约定的这一天，王猛在渭源列阵，向众人宣誓说：“王景略（王猛）受国家深厚的恩德，在朝内外兼任要职，如今和各位深入战地，应当竭尽全力拼死作战，只进不退，发誓报效国家，等到功成回国，在朝廷接受爵位，在亲人面前举杯庆贺，难道不是一大喜事吗？”众人齐声响应，于是打破锅灶抛弃粮食，大喊着竞相前进。王猛在后面督战，望见燕兵大批涌来，聚集得像蚂蚁一样，也担心寡不敌众，暗自犹豫。旁边看到邓羌在旁边，就用手抚摸邓羌的后背说：“今天大敌当前，非将军不能打败敌人，成败得失，就在这一举，希望将军努力！”邓羌回应说：“如果能给我司隶一职，您就不用担心！”邓羌也太贪图富贵了。王猛回答道：“这不是我能办到的，将军如果能立功，我会表奏请求让您做安定太守，封为万户侯。”邓羌沉默不回答，反而向后退去。王猛不禁着急，快马呼唤邓羌回来，答应他的请求。邓羌就和张蚝、徐成等人，跨马运矛，冲入燕军阵中。秦军一起跟上，勇猛无前。燕兵虽然人数是秦军的数倍，无奈人没有斗志，各自想着逃避，你推我诿，任凭秦军，出入自由。战斗到中午，燕兵大败溃散，秦军尽情追杀，俘虏和斩杀达到五万多人，逃走的约有十多万人，投降的又有六七万人，慕容评单人匹马逃回邺城。

王猛长驱直入包围邺城，一面派使者报告捷讯。秦王苻坚回复说：“将军征战不超过预定时间，就取得大捷，直抵敌国都城，功劳无人能比。朕会亲自率领六军星夜赶来，将军可以让将士休养，等待朕到来。”王猛于是在城下屯兵，严格申明军律，法令简单政务宽松，远近的人都安定顺从。燕国百姓各自安居乐业，高兴地互相转告说：“没想到今天又见到太原王（慕容恪）。”王猛听说了这种舆论，不禁叹息说：“慕容玄恭（慕容恪），确实是奇士，可以称为古时遗留下来的仁爱之人了！”于是特意准备了太牢（祭祀用的牲畜），亲自前往祭奠他的坟墓。诸位听着！这慕容玄恭，就是太原王慕容恪的表字。

过了七天，秦王苻坚已经亲自率领精锐部队十万人，到达安阳。王猛暗中去拜见苻坚，苻坚开玩笑说：“昔日周亚夫不迎接汉文帝，如今将军独自面对敌人却放弃指挥士兵，究竟是什么意思？”王猛回答说：“周亚夫不接纳汉文帝，太过于追求名声，臣从来未曾赞同；况且臣凭借陛下的威灵，向东讨伐残敌，釜底的游魂，立刻就能扫荡平定，何劳陛下远道而来？”苻坚又说：“朕留下太子监国，李威辅佐，国内没有忧虑，所以率领军队远道而来，看将军消灭贼寇。”王猛叹息说：“监国年幼，不能守卫国家，如果有意外，追悔莫及！陛下难道不记得臣在灞上说的话吗？”苻坚只说没关系，等平定邺城后，就会西归，王猛于是辞别回营，督率士兵加紧攻城。此前燕国宜都王慕容桓，率领一万多人，屯驻在沙亭，作为慕容评的后援。等到听说慕容评战败，转移驻扎在内黄。苻坚派邓羌攻打信都，信都和内黄相近，慕容桓听到风声惶恐害怕，逃往龙城，邺城更加震动。燕国散骑常侍余蔚等人，率领扶余、高句丽以及上党来做人质的五百多人，夜里打开邺城的北门，让秦军进入。燕主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评、乐安王慕容臧、定襄王慕容渊、左卫将军孟高、殿中将军艾朗等人，突围向北逃走。秦王苻坚得以进入邺城，立即派游击将军郭庆，指挥骑兵追击慕容暐。慕容暐出邺城的时候，卫士还有一千多骑兵，接着沿途四散，只有十多人跟随慕容暐向北行进，道路旁边又是荆棘丛生，群盗又像毛发一样四处出现。孟高扶持侍奉燕主，保护着两位王爷，非常劳累，而且所到之处遇到强盗，边战斗边向前。好几天走到福禄，依靠坟墓暂时休息，没想到有几十个强悍的强盗，张弓搭箭，吆喝着前来。孟高立即持刀与他们战斗，杀伤了几个强盗。等到刀折断力气用尽，自己知道不免一死，就直接向前抱住一个强盗，一同扑倒在地上，凄惨地大声喊道：“男儿今天死了！”话还没说完，身上已经中了几箭，吐血而亡。艾朗见孟高独自战斗，也上前奋战，和孟高一起死去。慕容暐骑马中箭，就下鞍步行，踉跄着急忙逃跑。偏偏有大队人马，从后面追到。回头一看，不是强盗，而是秦将郭庆部下的先锋，叫作巨武。到了慕容暐面前，就指挥士兵，上前捆绑慕容暐。慕容暐呵斥道：“你是什么人，竟敢捆绑天子？”还要自称天子，也算大胆。巨武厉声回答说：“我奉诏令捆绑贼寇，什么小丑，还敢自称天子呢！”慕容暐无法抵抗，只好束手就擒，被巨武牵回邺城。只有慕容评向北逃往龙城，此外这几个人，都做了俘虏，一起被解送到邺城。秦王苻坚见到慕容暐后，问他为什么不投降？慕容暐回答说：“狐狸死了尚且头朝着自己的洞穴，只是想归死在先人的墓旁罢了。”苻坚也觉得怜悯，下令让他回宫，让他率领文武官员出来投降。总计前燕从慕容廆占据大棘城，到慕容俊称帝，到慕容暐亡国，共八十五年。前燕至此结束。

苻坚又派郭庆进攻龙城，慕容评向东逃奔高句丽，慕容桓也逃往辽东。辽东太守韩稠，已经通好投降秦国，关闭城门抗拒慕容桓。慕容桓攻城不下，又因为郭庆追到，抛弃部众潜逃。郭庆派部将朱嶷追捕，朱嶷率领轻骑急驰，走了几十里，就见到慕容桓，将他击杀。慕容评被高句丽人拘捕，用刑具押送到邺城，秦王苻坚也加以赦免。封投降的慕容暐为新兴侯，任命慕容评为给事中，所有燕国的宫女、财物，都分赐给将士，并且下诏大赦天下说：

朕以微薄之身，承蒙天命，不能以仁德安抚远方，以怀柔之策使四方顺服，以至于多次发动战争，危害百姓，虽然这是百姓的过错，但也是朕的罪过。现在大赦天下，与民重新开始，特此诏令告知！此前燕国黄门侍郎梁琛出使秦国，曾用侍辇苟纯作为副手，一切应对事宜，梁琛未曾与苟纯商议，苟纯因此心怀怨恨。等到和梁琛返回邺城，当即进谗言说：“梁琛在长安，和王猛很是亲近友好，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！”慕容暐还没有深信，梁琛多次说苻坚、王猛多才，不可不防备，果然不到一年，秦国就攻打燕国。燕国军队屡次战败，慕容暐于是怀疑梁琛知晓秦国的阴谋，将梁琛收押入狱。梁琛如果与秦国通谋，怎会劝慕容暐预先防备？慕容暐如此不明事理，怎能不亡国？到这时，秦王苻坚将梁琛释放，授予中书著作郎。又听说孟高、艾朗，随主殉难，称为忠臣，都下令厚加殓葬，并且召来孟高、艾朗的儿子进见，任命为郎中。于是，任命王猛为关东六州都督，兼任冀州牧，进爵为清河郡侯，镇守邺城。郡守县令有缺额，能够根据情况自行补授。封杨安为博平侯，邓羌为真定侯，郭庆为襄城侯。此外参与作战的将士，封赏各有差别。州县的郡守县令，全部依照旧例，只有提拔燕国常山太守申绍为散骑侍郎，让他和散骑侍郎韦儒，一起作为绣衣使者，巡视关东州郡，观察风俗，鼓励督促农业生产，赈济抚恤穷困之人，收葬死亡之人，表彰节操高尚之人，改革弊政。关东地区非常高兴，就是六夷的首领，无不望风归顺。

秦王苻坚于是启程西归，所有慕容暐以下，如后妃、王公百官，以及鲜卑四万多户，全部迁徙到长安。又任命慕容暐为尚书，皇甫真为奉车都尉，李洪为驸马都尉，李邽为尚书，封衡为尚书郎，慕容德为张掖太守，平睿为宣威将军，悉罗腾为三署郎。凡是前燕稍有才能和声望的官僚，各自得到任命。只有慕容垂看到燕国的旧僚，常有恼怒的神色。前郎中令高弼，私下对慕容垂说：“大王具有经世之才，遭遇意外的厄运，流落外邦，受尽困苦。如今虽然国家覆灭，怎知不是衰极再兴，重新得以兴盛？他日重建江山，除了大王还有谁？我认为应当恢弘度量，接纳旧臣，堆造九仞高山，开始于一筐土，如果只是记着以前的嫌隙，反而失去众人的期望，私下认为大王不应该这样！”这是好的谋略。慕容垂欣然接受教诲，从此对待旧僚，仍然和好，只是不肯放过慕容评。独自入宫对秦王说：“臣的叔父慕容评，是灭亡燕国的首恶，不应该再玷污圣朝，希望陛下声讨他的罪行加以诛杀，以向燕国人谢罪。”苻坚不愿意杀慕容评，只是让他出任范阳太守。其余和以前一样。燕国原来的诸王也被迁徙到边郡。燕国原来的太史黄泓叹息说：“燕国必定会中兴，将来一定属于吴王（慕容垂），可惜我年纪已老，恐怕等不到看到了！”还有汲郡人赵秋，也私下对亲友说：“天道在燕国，却被秦国灭亡，不出十五年，秦国必定又被燕国占有。

这时，晋朝的桓温已经攻破寿春，擒获袁瑾、朱辅，送往建康。秦国将领王鉴、张蚝，曾由秦王苻坚派遣，带领步兵骑兵二万人，前往援救寿春，被桓温击败，率兵退回。袁瑾、朱辅到建康后，当然被处斩，无需细述。只是秦王苻坚因为南援无功，改图向西攻略，特地命令博平侯杨安等人，带领步兵骑兵七万人，前往讨伐仇池。仇池自从杨初继位后，曾经派遣使者到建康，向晋朝称藩。晋朝任命杨初为雍州刺史，封为仇池公。杨初被族弟宋奴所杀。杨初的儿子杨国，又杀了宋奴。杨国的叔父杨俊，又杀了杨国，杨俊传给儿子杨世，杨世传给儿子杨纂。杨世侍奉秦国和晋朝，杨纂唯独与秦国断绝友好关系，所以秦国兴兵讨伐。大军到达鹫峡，杨纂召集部众得到五万人，出去抵御秦军。晋朝扬州刺史杨亮，也派遣督护郭宝、卜靖，率领一千多骑兵援助杨纂，和秦军在峡谷中交战。秦军久经百战，个个骁勇悍战，仇池兵怎能与他们对抗？一交手，勇敢和胆怯差别悬殊，只落得步步后退。秦军向前乱砍，杀死仇池兵一二万人，连郭宝等人也都战死。杨纂拼命逃回。武都太守杨统，是杨纂的叔父，向来和杨纂互相仇杀，到这时就献出城池投降秦国。秦军进攻仇池，杨纂防守不住，没办法反绑双手出城投降。当由杨安送杨纂入关，秦王苻坚接到捷报，立即加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，留在仇池镇守，让杨统担任南秦州刺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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